美若天籁 侗族大歌
从榕江县城乘车去登封,我们的目的地是宰荡。
去宰荡的最后5公里土路没有公共交通,只能包车或徒步。我们选择步行前往,走了约一个多小时后到达宰荡村。村口见一古老花桥,黔东南多桥,我们一直以为统称风雨桥,其作用亦大体相同,不过是给路人挡风遮雨之所。在此恰遇一杨姓老乡,一问方知,宰荡的这座花桥最初竟是村民当作防御工事抵抗土匪来袭的。
我们跟着老杨进村。从建筑本身来说,宰荡侗寨并无奇特之处,但因交通不便,所以虽非偏远之所,却依然保存了古朴静谧的气质。寨子中间有小河流经,鸭子嬉戏其中,妇人们忙着淘米洗菜、浣衣沐足,一派其乐融融的乡野气息。老杨说,寨子里的青壮年大部分都出门打工去了,空余老弱妇孺留守家中。
行至鼓楼,老杨骄傲地指着这座已初露颓败之势的建筑称:“它距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
关于鼓楼的历史,众说纷纭。有说三国时,诸葛亮南征曾扎营侗乡,为方便指挥,遂在营寨中修筑高亭,内置铜鼓,以鼓声传令,即为今天鼓楼前身。还有一种更好玩的说法,是很久很久以前,外星人来过侗乡,并在此修建火箭和飞碟发射架,鼓楼就是发射火箭的支架。
反正不管传说如何,在侗族人民的生活当中,寨中鼓楼的意义举足轻重,其中一个用途就是对歌。遥想当年,山野清寂水悠悠,月老红线牵鼓楼。年轻的小伙子和美丽的姑娘们情谊绵长,从心底深处飞出的动听的情歌当是绕梁三日缠绵不绝的。
醉翁之意不在寨。千里迢迢奔赴来此,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侗族大歌!
在参观鼓楼时,有几名小朋友一直徘徊左右,皇帝遂问她们会否唱侗歌,小朋友们也不怯场,马上排好队形唱了一曲。皇帝欣喜万分,立时着村妇去买些糖果点心分与她们。糖果散尽。不料众妞中稍大一人谓皇帝曰:“我们穿好衣服(侗衣)给你表演,你给点儿小费吧。”人小志大,市场经济的力量真是神奇。相比之下,倒是我们老土了。正欲解囊,又围上来几名年龄稍大些的女孩子。皇帝见状,遂问她们是否唱得来。领头一姑娘答:“肯定比那些小朋友唱得好啦。”谈好价钱,六位“大”姑娘各自回家梳妆打扮,一个小时后才重新回到鼓楼跟前。但见她们个个身着短式百褶裙,脚蹬翘头素花鞋,发髻上饰环簪、银钗,项上佩戴多层银项圈,耳坠、手镯、腰坠一应俱全。令人称奇的是,一经装扮,六个小姑娘越发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连个头都几乎等高。一问之下,居然全是13岁!
小姑娘们排好队形,轻声商量着曲目。少顷,音乐飞出,瞬间将我们带入无边美妙的境地。那曲,或缠绵婉转悠扬美妙,或自由活泼舒畅爽朗,或热情奔放气势磅礴。难怪在1986年亮相法国巴黎金秋艺术节时,侗族大歌被赞为“清泉般闪光的音乐,掠过古梦边缘的旋律”。侗族大歌的一大特色是模拟鸟叫虫鸣、高山流水等自然之音,其主要内容是歌唱自然、劳动、爱情以及人间友谊,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之声。因此,据说凡是有大歌流行的侗族村寨,很少出现打架骂人、小偷小摸等不雅行为,人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般。
侗族大歌,侗语称为gallaox或galmags,可译成“嘎老”。“嘎”就是歌,“老”为宏大古老之意,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至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侗族大歌是一种“众低独高”的音乐,一人领唱主旋律,其他人的合唱声部用主音持续音予以衬托,是一种多声部、无指挥、无伴奏、自然和声的民间合唱形式。它恍若一朵奇葩藏于山林,日夜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又仿佛一颗璀璨的珍珠隐于大海,独自闪耀着熠熠的光芒。侗族大歌一直以口传心授的方式在民间流传,虽世代承袭,却如杨家之女养在深闺人未识。
在费吾尔写的由德国莱比锡出版的《中国音乐补遗》中,他曾论断“中国音乐一直是单声部的”。且不说这书是外国出版的,即便在由上海出版的由阿尔斯特写的《中国音乐》中也有同样的说法:“中国音乐根本没有多声部进行,更不必谈和声与和弦了。”
令人欣慰的是,所有这些误解都在侗族大歌被发现后不攻自破。最令人不解的是,如此灿烂的艺术奇葩竟然植根在一片无论物质还是文化资源都堪称贫瘠的深山僻壤。而这也正是我们不辞辛苦必要亲身前往,站在田间地头耳闻目睹的唯一原因。
表演完毕,为首的小姑娘告诉我们,在侗寨,不管是即兴演出还是节日表演,几乎都是由小女孩们完成。原因之一是“人大了声音不好听”;之二是现在的男孩子喜欢侗歌的非常少。
与她们聊天中我们得知,如今的侗寨小学每周都会开音乐课专门教授侗歌,村子里还有民间歌师免费施教。“歌师”的说法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当即决定去拜访村里的这位传奇人物。
宰荡的民间歌师萨翠凡老人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住在一个相当破败的小木楼里。木楼年久失修,地板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响,让人疑心随时可能会断裂。房中采光极差,老人家面窗倚墙而坐,借助一位小姑娘的翻译,我们得知萨翠凡老人从小唱侗歌,二十几岁便开始做歌师,到如今,已经带出了无数侗歌传人。
我们请求老人家亲自唱几句。老太太说,她年轻的时候声音很亮,如今老了,不好听了。不过,最后聊到开心处,老人还是为我们唱了几句。声音有些沙哑,带了太多岁月的痕迹。唱罢,老人家令小孙女拿出一本侗族大歌集锦给我们看,说这是几年前文艺工作者编著好送给她的。
老人家青筋暴露的瘦削手指划过书的页面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可叹的是,她用心灵歌唱了一辈子,却未能拥有一个富足的晚年。
文/图 老鼠皇帝&首席村妇(《我只想和你去远方》系列丛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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