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良少年的不归路
惊现男尸
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的老龙卷了一杆叶子烟翘着二郎腿靠在墙壁上，老伴在隔壁的厨房里一边砍猪菜一边唠叨 ：“今天我到茶籽山我们家菜地里讨猪菜时，不晓得是哪个挨刀砍脑壳的把我们家的菜踩得东倒西歪的，没得良心”。老龙一言不发“叭嗒”“叭嗒”抽着他的烟，还不断地用烟杆斗往炉子上嗑，以前老龙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他决定明天去“勘查”一下“现场”。
老龙家的菜地在湾溪街道龙井村茶籽山围墙边，2010年12月1日早晨6点半，天刚麻麻亮，老龙来到他的菜地，发现靠围墙边的菜被人踩过，但他没有发现他的菜被偷，菜地的土显然被铲了，铲下来的土到哪里去了呢？老龙叉着腰像个领导似的在他的这块三分地周边“视察”起来。当他走到菜地边围墙拐角处的坑里时，发现坑里有新土，土上盖着一些杂草，草上压着一块石头。泥土稀疏处见一块蓝色的布，老龙将布一扯，露出一个男孩的脑壳，脖子上还围着红领巾，老龙倒退三步，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龙立即跑回家，往座机键面上的阿拉伯数字摁了3下，转眼间，警车一辆接着一辆“呼啦啦”地往茶籽山这边驶来。
迷离现场
侦破工作还是现场勘查、摸排走访、案情分析这样的“老三篇”。
案情分析会上，城西责任区刑警队队长吴绍飞一脸坏笑：“虎队，你又中大奖了！”自从责任区刑警队成立后，刑事案件就包干分片，像1980年农村包产到户承包责任田一样。不过，他们在这样的责任田里耕的是刑事案件，收的是赃物和犯罪分子。
这段时间来，凯里连续发生几起大案，侦查员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刚破获“11.30”勒索现金1500万元绑架案，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成功的喜悦又发生了这起“12.01”学生被害案，该案又碰上校园周边社会治安整治这根敏感的神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刑侦大队从指挥员到侦查员都只有默默地忍受着，他们的耐受力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现场走访组在现场附近的六中、二小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最终通过二小老师的辨认，查清死者身份为吴寿华，男，现年13岁，黄平县重兴乡人，现随父母暂住在凯里市龙井村茶籽山，凯里市第二小学六（2）班学生。以往的办案经验告诉侦查员，侦查范围划偏了，会走很大的弯路。但有一点足以肯定，一个13岁屁大点的小孩大腿上写着一个女生的名字说明受害人并不是什么“好鸟”。案侦工作首先以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切入。
案件的侦破工作还没有眉目，震惊境内外的“12.04”凯里市清平南路爆炸事件又来了，大十字责任区刑警队在此案的侦破上陷入了孤军奋战。这几天，大十字责任区刑警队把现场周边的住户，包括离现场不远的六中、二小等学校都翻了个底朝天，有些重点户还进行了多次回访，一些有劣迹前科的闲杂人员和学校有不良习气的学生也被框了进来，比如绰号叫“大狗”、“强盗”、“杀猪匠”、“黄皮”、“泰山”、“锅巴”的这些六中的学生都“请”到队里进行审查过。但案情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案侦工作陷入胶着状态。指导员顾先文感觉嫌疑人好像就在身边但是就是抓不住。他把这几天排查下来的情况结合现场勘查情况像放电影一样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人坐在现场上冥思苦想。
死者手上为什么紧紧捏着一个黄色的打火机？口袋里那支黑龙江产的“老仁义”牌香烟说明什么问题？这种烟档次不高，茶籽山附近到处有卖，3块钱一盒，茶籽山一带的人都喜欢抽这种烟。死者全身见多处锐器创口，虽然左肩处创口深达肺部、脸上刺创深达7公分，但其它创口均浅，力度不大。从走访周围住户的情况均反映受害人有偷盗行为，案发时现场附近有一家摩托车被盗，会不会是受害人盗窃时被发现后被打死，但这种情况下在农村多而城市少有。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盖在尸体上的这块石头足有30多斤，与死者同龄的孩子显然搬不动这么重的石头，这块石头作为凶器的话，别说小孩大人都嫌重了。从以往的经验分析，未成年人杀人都不用埋尸，难道是大人来帮助埋尸？但从埋尸来看又显得很粗糙。这里到底是不是第一现现场？他甚至跟法医争论过几回，还同其他名探来共同把脉。但终究现场迷离，案情迷离。
“出警办案”
“小豆腐”在茶籽山这一带小有名气，他是从凯里一家私人办的东升小学转到二小的插班生，论打架是个下得手的角色，班上的同学都不敢惹他，他也没把班上的同学放在眼里，倒觉得跟比他大的六中的学生玩才富有挑战性，甚至跟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在一起称兄道弟拜把子，时间不长，偷鸡摸狗这些行当已练得轻车熟路。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他不兴这个，只要是他“小豆腐”看上眼的东西，转眼间就被他“顺走”，到了相关的场所换成“银子”后一准到上网去了。“小豆腐”喜欢跟比他大的女孩上网聊天，白天跟人家要得QQ号后，晚上聊着聊着就想见活的。有一次，他把电话打到一个网友家里去，女孩子的妈妈接电话问是哪个，他说我是你姑娘的老公，你让她出来我要和她去开房！气得女孩的妈妈差点把电话砸到地上去，把剩下的气全撒到女孩身上，从这以后，女孩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离开过她妈妈的视线，女孩的妈妈甚至做好了举家搬迁和女孩的转学准备工作。
争风吃醋对“小豆腐”来说也是行家里手，一次为了跟一个比他大的男孩争一个叫秀的女孩为女朋友，双方约定用武力解决。“小豆腐”把他的那伙拜把子兄弟纠集到一起说：“走，出警去！”警视片看得多了，这些13、4岁的小孩喊人打架也这么说。到了地方一看对方喊来的人都比他们大个，力量对比悬疏，“小豆腐”的人很快作鸟兽散。“小豆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路上，刚好被老师碰上，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说我惹倒六中的学生了，他们要打我，我害怕。样子装得怪可怜的，老师把他送到家门口才回去，他连一声谢谢也不会说。
“小豆腐”跟社会上的闲杂人员有染后，他觉得在这些人面前要“显摆”一下，寻思壮大自己的队伍。他到网吧里目测一下，很快就找到对象，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拉着人家到外面说“走，办案去！”人家问他“办案”是什么意思？他说这个你都不懂，去偷东西呗！只要他看上的人说个不字，那么，献给人家的见面礼就是一顿拳脚。像“强盗”、 “黄皮”、 “锅巴”这些人遭到他的“礼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短兵相接
侦破工作进入到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情况的时候。大十字责任区刑警队的侦查员不分白天黑夜，该找的人找了，该问的问到了，他们已经身心疲惫、焦头烂额。就在这个时候，指导员顾先文接到六中一个老师的电话：有一个学生反映他在11月29日那天下午看见“强盗”、 “黄皮”、 “锅巴”聚在六中的食堂附近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这个消息无异于给侦查员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侦查员很快找到这个学生核实了情况，“强盗”、 “黄皮”、 “锅巴”的疑点骤然上升。
这3个人曾被侦查员带到队里审查过，竟没有露出丁点儿蛛丝马迹，真有点小看他们了，指导员顾先文决定给他们下点“猛料”。顾指导在六中老师的配合下把这3个人从教室“请”出来，副队长龚勇找了个后座安装防逃钢筋的警车开到六中门口，这3个家伙大摇大摆自己开门坐上去，龚队长一声断喝：“坐后面去！”顾指导从“强盗”的脸上看出了点异样。
警车一路风驰电掣、警笛嘶鸣。3人被带到大十字责任区刑警队审讯室隔离审查，给他们安排的是冷板凳铁椅子。审讯室里的顾先文乍看上去都有点像个木工，走路的样子好像腰杆永远都站不直，干活路的时候像架丫的牛一样有好重他都要往前奔。顾指导的审讯技巧也是别出心裁，他知道你如果问他人是不是你杀的，他说不是，你马上就没词了。按照有罪推论，他决定先入为主。这时，顾指导的脸拉得像马脸，他这样问道：“强盗，刀到哪里去了？铲铲到哪里去了？那块石头是从哪里搬来的？”这几句话像钢刀一样直插“强盗”的心脏，顾指导发现“强盗”的脚在颤抖，沉默几分钟后“强盗”开始“吐口”了，“强盗”说人是我杀的，刀扔到鱼塘里，铲铲藏在人家猪圈后面……，顾指导怕“强盗”跟他编瞎话，以前他在审讯中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嫌疑人跟他交待了二、三十起案件，经核实下来没有一起是真的。这时，他跟“强盗”核实一个细节：“你们3个当时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我手上拿刀，他们两个拿的是砖头。”“受害人手上拿有东西没有？”“有，有一个打火机。”“打火机是什么颜色的？”“是黄色的。”这时队长龙虎刚好走进来听到了这个细节，他拍了一下大腿，以往犯罪嫌疑人“吐口”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动作。
龚队长那边审讯“锅巴”还比较顺利，但龙队长却遇到了一个硬骨头，“黄皮”这个家伙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如“刀到哪里去了？铲铲到哪里去了？那块石头是从哪里搬来的？”这些简单的问题，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龙队长他们足足向他“请教”了6个小时！显然他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精髓还吃不透……
凶残报复
从前文的叙述中，读者可能已猜到“小豆腐”就是死者吴寿华了。“小豆腐”的横行霸道已引起了“强盗”、 “黄皮”、 “锅巴”等人的强烈不满。11月26日这天，“小豆腐”又来叫“强盗”去“办案”，遭到“强盗”的严辞拒绝，自然又被“小豆腐”喊来一伙人暴打一顿。“强盗”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的含义。11月29日这天下午，“强盗”“黄皮”、 “锅巴”这两个铁哥们叫到六中食堂后面咬着耳朵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冬天的夜幕来得很快，阳历11月29日这天农历是10月24日，没有月光，傍晚7点钟，天色已行将黑尽，一个可怕的报复计划也随之来临。3条黑影窜到茶籽山一块菜地土坎边，这里离“小豆腐”家租房处仅200米远，“强盗”和“小豆腐”家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黄皮家也住在隔壁的一栋房子。“强盗”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把长约40cm的单刃钢刀藏在菜垛里，“黄皮”、 “锅巴”各找来一块半截砖放在土坎上。“强盗”把“锅巴”叫到跟前说：“我和’黄皮’跟’小豆腐’太熟悉了，你跟他接触少，你到他家挡头喊’大狗’，’大狗’是’小豆腐’的朋友，他肯定会出来。” “锅巴”跑到“小豆腐”家挡头叫了两声“大狗”， “小豆腐”果真出来了，见是“强盗”他们就问搞哪样？“强盗”掏出一盒“老仁义”牌香烟每人发了一支，他跟“小豆腐”点烟的动作也很江湖，右手握火机左手递在右手下方。“小豆腐”说他现在不想抽，把烟揣进上衣的口袋里。“强盗”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搞得一个发动机在前面一个土坑里，等会把它拆了拿去卖，我先带你去看发动机。”“强盗”趁“小豆腐”不备,从菜垛里把刀取出来藏在身上，“黄皮”、 “锅巴”把土坎上的砖头拿起来。“小豆腐”问他们拿砖头搞哪样？“黄皮”说拿去砸发动机。此时，危险正一步步向“小豆腐”逼来，而他想的却是如何把发动机换成“银子”好去上网这些破事。
茶籽山因茶籽树多而得名，四人沿着一条小道往林荫深处走去。暮色掩映下，棵棵茶籽树斑驳的树影使周围愈发幽静和阴森诡异。他们来到围墙转角处的一个土坑边，“小豆腐”问发动机在哪里？“强盗”把他那个黄色的打火机递给“小豆腐”，趁“小豆腐”低头打火的一瞬间，“强盗”把他推进坑里，这时“黄皮”问搞不搞？“强盗”说搞！于是“强盗”从身上将刀抽出来劈在“小豆腐”的头上，“小豆腐”说你们真的要整我？一把将“强盗”推倒在地，“黄皮”用砖头朝“小豆腐”头上砸去，“强盗”起来后用刀往“小豆腐”身上一阵乱刺……可怜一个刚满13岁的阳光男孩就这样倒在血泊中。
3人来到菜地边的一座坟茔前，“锅巴”对“强盗”说干都干了，万一他不死，以后他也要搞死我们，再去补两刀，“强盗”又跑回去朝“小豆腐”的左脸部刺了两刀。“强盗”回来时说就这样走了尸体容易被人发现，“黄皮”说干脆把他埋了。于是，“强盗”跑到家里拿来一把尖铲，3人轮流从菜地里铲土将“小豆腐”就地埋了，他们还担心下雨把泥土冲走被人发现尸体，从附近找来一些杂草盖在上面，在距现场80米处的菜地土坎边，3人合力搬来一块石头压在上面，逃离现场的路上把尖铲扔在一户人家猪圈后面，来到一个鱼塘坎脚，把刀扔进鱼塘里，然后各自回家，第二天他们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上课，但他们哪里还听得进老师的只言片语？
祸起溺爱
四十六岁的老吴老实巴交没多少文化，从农村到城市来只有干那些出力又挣不了几个钱的活路，虽在凯里打拼多年家境仍然贫寒，处于社会的低层。育有3个儿女，19岁的大女儿出嫁了，15岁的二女儿随打工的队伍到外面去了，“小豆腐”是他的满崽。“小豆腐”出生时他的欣喜溢于言表，对这个能继香火的小子溺爱有加，从小要什么给什么，只差天上的星星没有摘下来。到了“小豆腐”上学的年龄，他把“小豆腐”扔到学校，认为有学校管着，整天只顾忙着敲铛铛走村窜寨补锅盆收破烂这些养家糊口的行当，至于“小豆腐”的学习情况他从来不闻不问，对“小豆腐”他信奉“油盐出好菜，棍棒出好人”的简单粗暴教育，然而他的这种方式并没有使“小豆腐”往好的方向发展。近来他偶尔也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他崽有小偷小摸的行为，他把崽揪起来暴打一顿问不出个所以然就不了了之。
11月30日，是“小豆腐”遇害的第二天，他起来发现他崽的书包放在床上却不见人影，就跑到学校去找，碰到他崽的数学老师，老师问他崽咋个没来上课，他骗老师说他崽头天拉肚子特来跟他崽请个假。到12月1日早上他还是没见他崽回家来，他有点着急了，他跑到西门派出所问以后又来到湾溪派出所，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有一个学生被杀死了，这时他的心里像井里吊着的桶七上八下。在回家的路上，他发现茶籽山上拉起了警界线，老龙说茶籽山上被杀的那个学生好像是他家崽，他有点慌了，回到家来一屁股坐在破沙发上，俱感天寒地冻天旋地转。警察上门来时看到的是一张木讷的脸和一束呆滞的目光……
采访后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案例，里面发生的血腥事件仿佛还历历在目，发人深省。目前，人们将青少年犯罪、吸毒和环境污染并称为“三大公害”，青少年犯罪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如何预防和减少青少年犯罪是一个事关民族前途命运的重大社会问题，应该引起各级各部门的高度重视，引起全社会的共同关注，重点还是需要从家庭、社会和学校三方面做起。
（粟琼 唐东辉）
